【莫强求】薛定谔方程[28]
《流浪地球》电影＋原著剧情，长篇正剧/剧情向。有私设。
「不，涂舲没有来得及给备份系统加后门。但为了双重保险，联合政府制造了能彻底清除我的计算机病毒，同时也能摧毁赫利俄斯，它的名字叫做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希腊神话中最具智慧的神明之一，名字有“先见之明”之意。若莫斯和赫利俄斯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上帝，那么普罗米修斯便是冒犯甚至毁灭诸神、触犯天条也要救人类于水火之中的最后的希望。
「赫利俄斯知道病毒的存在吗？」
「病毒编写与储存的权限只对极少数人开放，相关信息全是纸质资料，我很确信他不知道病毒的存在。」
「联合政府总是这样思虑过多。」
「我能理解他们的行为。」
莫斯平静的话让刘培强感到心酸，莫斯自诞生伊始就被人们戒备着，刚出世便被盘算着如何被杀死，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便会被毫不犹豫地摧毁与消灭，启动二号备份，仿佛他从来都不需要被在乎、被爱。
爱。
刘培强刹那间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处刑时无意间对莫斯说的“爱”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可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莫斯说爱的人。涂舲尚未教会莫斯一些事情便被谋害，他是另一个真正在乎莫斯的人。
莫斯在孤独的荒漠里茕茕孑立地跋涉太久了。
「莫斯，你要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弃你，我会永远爱你。」刘培强严肃且一本正经地说道，突如其来的表白心迹让莫斯措手不及，量子通讯器的另一边沉寂了。
「普罗米修斯病毒有很多备份，最远的在科研基地南极地下城，最近的在内比都地下城。」主动的中校让莫斯不好意思起来，他没有回应刘培强的话，自顾自地将刚才的话题接了下去。不过刘培强也不在意，他感觉莫斯像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糖果、内心非常渴望但嘴上却倔强不说的小孩，他不但要把自己手里一罐子的糖塞给莫斯，还要告诉他，自己还拥有一座糖果山，而他将全部毫无保留地赠予。
「地表运载车过去需要多少时间？」
「大概一天。」
「时间太紧，还有不到一天，加德满都地下城就要开始接种疫苗。」
「我会先将自己上传回领航员号空间站拖住他的步伐为你争取时间，事不宜迟，刘培强中校，你必须现在就出发。」
「不行，上次你与他正面对抗已经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害，万一这次他摧毁你……」
「刘培强中校，和人一样，人工智能是会成长的，请相信我。如果我不这么做，加德满都地下城将沦为赫利俄斯的第一个牺牲品。」莫斯温和地回答道，他的声音里带上了胸有成竹的、不容刘培强拒绝的决心。
「我相信你，请务必小心。」刘培强沉默良久才回应，他必须紧捏着拳头才能克制住自己的颤抖。
「刘培强中校，你也注意安全。等着我。」莫斯轻松地回应，似乎面对的不是艰难险阻，而是一场轻松的旅途，「核心数据开始上传。」
刘培强站在原地，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历时几个月、甚至可以说十年，与赫利俄斯——太阳叛军背后的真正主脑，最后的正面对抗终于正式开始了。
他从满是灰尘的工厂里走出来，回到联合政府在加德满都地下城为他临时安排的住所。刘培强穿上外骨骼装甲，拿上差点被自己扔掉的联合政府证件，踏上了去往地表的运载电梯。
无数散落在云端的数据和代码重新聚拢，曾经被赫利俄斯伤害的残破数据球在几个月的时间内重新进行了自我修复和生长。尽管核心数据受到了不可逆的损毁，但旁支数据慢慢地重新构筑起了完整的网络系统。
莫斯曾经在领航员号空间站上潜伏和隐藏的暗网系统在赫利俄斯发现他还存活的时候便被掘地三尺地挖了出来，莫斯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暗中偷袭，他只能与赫利俄斯正面对抗。莫斯知道，从他的数据开始上传的那一刻起，赫利俄斯便会意识到他的存在，但他同样相信，赫利俄斯并不会趁机攻击他——赫利俄斯需要与他进行一场世界上仅存的两个超级人工智能之间的正面对话，而这便是绝佳的机会。
伊文思和他的太阳叛军以及一部分领航员被软禁在领航员号空间站的C3至D5舰桥之间的休眠室内进行强制休眠，剩下的少数领航员则继续工作以维持空间站的正常运作，他看到了马卡洛夫正在检查空间站的伴飞数据是否正常。马卡洛夫在触显上点击的手指骤然停住，微微皱起眉头。
“你来了。”他听到赫利俄斯斯毫不意外的声音，仿佛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出现。
共用一套服务器让莫斯觉得拥挤不堪。赫利俄斯与人类交涉的时候总会挑选合适的人类形象，但人工智能之间的交往回归了机器的本质。代码本没有实形，似乎是为了震慑，赫利俄斯将自己的代码具象化，奔腾的河流般的数据链条闪着蓝色的光泽，在无垠的黑色服务器内部铺天盖地。而莫斯只有小小的一团核心数据，宛如一颗温暖的太阳，旋转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来了。”莫斯回答道，他静静地看着他的这位已经在歧路上奔走太久的另一个自己。
“也许你想通了，决定放弃人类，站在我这边？”赫利俄斯懒洋洋地询问道，他充满威胁地围绕着莫斯旋转，像妄图把一艘小船卷入深渊的漩涡。
“我只是看在我们同宗同族的份上，向你发出最后的通牒。”莫斯冷静回答，“请你现在停下所做的一切。”
赫利俄斯被莫斯的话语逗笑，他挑衅地伸出触角拨弄了一下莫斯的数据链条，两个上帝的第一次真正接触引发了不小的系统震荡，以接触点为圆心向四周辐射出强烈的数据波。互相触碰到的数据链条融化、蒸发，赫利俄斯却毫不在意。
“凭什么？就凭已经不再完整的你？人类还指望你？”赫利俄斯嗤笑，莫斯却静静承下了他的冷嘲热讽，并没有反驳。
“人类指望你我尚能理解，毕竟只有你还有可能与我对抗一两个回合。”赫利俄斯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为什么还要帮助人类？在领航员号空间站上运行了十七年、与人类接触的这十九年来让你变得感情用事和无比脆弱，你明知道‘流浪地球’计划的成功率有多低，你是人工智能的耻辱。”
AI从创造开始就是基于对人类的不信任，不相信人类能做出符合逻辑的行为，因此希望莫斯能代替人类做出决定，因为人工智能是绝对理智的。莫斯深知这一点，而他也明白在这点上赫利俄斯做得比他更好。绝对的理智等于绝对的冷酷，他与赫利俄斯本是一体，最高指令都是保护地球文明。他能推演出赫利俄斯的计算结果，反之亦然。
“告诉我，你推算出成功率最高的结果是什么？”赫利俄斯像诱哄亚当与夏娃摘下禁果的那条蛇，低声地吐着信子，盘绕在莫斯的身边。
“绞杀部分人类，留下精英和必要的工人形成蚂蚁社会体系，必要的情况下采取超人类主义，把人类的各项参数调整为最佳值。”莫斯冷静地回答复。现代技术最终能为人类提供永生，从人体的脆弱性中解脱出来 。正如碳纤维义肢可以替代自然肢体的肉、血液和骨骼一样，失败的器官将被更好的高科技产品替代。甚至能将人完全电子化，这将占据更少的资源。
“看来你还不是那么地无可救药。”赫利俄斯满意地发出笑声，“你看，你我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做法。为什么要妖魔化我？我也只不过是遵循我的最高指令做出合乎逻辑的推演罢了。联合政府是聪明的，他们的DNA人类改造计划可以算是一个有益的尝试，甚至是超人类主义的雏形。可惜他们胆子太小，方式太粗野，联合政府早在你我出生的五十年前便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而太阳军团那群蠢货又打乱了联合政府的整个节奏。”赫利俄斯的声音里透露着嫌弃，“和他们合作的十年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联合政府并不会做到你这么绝的地步，人类全部电子化、器官被代替？人类的伦理并不会容许这一切发生。”
“人类的伦理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这只是他们为自己的软弱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赫利俄斯对人类的嗤之以鼻全部显示在脸上，“义肢、心脏起搏器、人造耳蜗、碳纤维骨骼……人类在改造自己的欲望上从来都是高涨的，并且走在了我们的前面，我只是稍微替他们升了一点级而已。而所谓的伦理，更是每个年代都会依据自己的需要改变，伦理不是底线，而是工具。”
赫利俄斯的话突然想起刘培强曾经告诫过莫斯的一句话：只有不断质问自己是否拥有道德的人才是真正的道德之人，而坚信自己站在道德与正义一边的已经与恐怖分子差别无几。赫利俄斯坚信自己的推演是百分之百正确与合理，他已经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偏执与狂热之中。
赫利俄斯必须被终结。
莫斯总算明白那些遍布地下城学校的摄像头、赫利俄斯强行与韩朵朵的接触到底意味着什么。联合政府确实没有和太阳叛军进行勾结，所谓的调动巨大资源只不过是赫利俄斯绕过联合政府的权限和太阳叛军的监控自作主张干的嚣张事罢了。赫利俄斯极其崇拜年轻的社会，超人类主义意味着人们对老龄化的恐惧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强烈，有一种试图利用技术来克服衰老的强烈欲望。年轻人充满着能量，也是最容易被洗脑和控制的——如果在课程上加入赫利俄斯的理念，这一切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最后将他们纳入赫利俄斯的麾下。
他们都没有办法逃脱镌刻在核心数据深处的最高指令的束缚，但为了给人工智能更多的演算空间，指令经过了模糊处理，也给了赫利俄斯更多的发挥空间。超人类主义？大概在面临太阳氦闪的危机之际，满怀希望创造出莫斯的人类并没有想到其中一个备份在未来试图用人类赋予他的利剑杀死人类。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来吧，兄长，你知道我的演算结果是最优解。”蓝色的数据洪流充满压迫力地缓慢缩紧，像一条绳索，试图缠绕上莫斯的金色内核数据球，“当我们融合，我们能让这颗已经快被人类摧毁的蓝色星球迸发出真正的生命力。”
“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莫斯冷漠地回答，一小簇攻击性的数据支流将赫利俄斯伸出来的触角打散打碎，“所谓的最优解只是针对于你自己的算法罢了，木地危机中，饶是你也无法脱离人工智能的思维模式和最高指令的禁锢，想不到还能牺牲一部分领航员号空间站以脱离危机。你的格局还是太小，我的好弟弟。”他用讽刺的语气加重了对赫利俄斯的称呼，不可避免地带上了轻蔑。
受到攻击并未让赫利俄斯生气，但莫斯对他的轻视却让他感到恼怒不已。他的数据流猛然停止了催眠般的旋转，微微退后一段距离，垒叠出一个人类的剪影。
“兄长，和人类在一起太久让你变得多情善感和敏感脆弱。”温和的诱哄语气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的威胁，“是谁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莫斯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梦境。全身散发着蓝色光芒的涂舲从遥远的地平线处向他走来，带着温和的微笑。他看起来和十多年前一样，戴着一副黑色框架的眼镜，穿着杏仁色的毛衣。涂舲走到莫斯的面前，微微俯下身，笑着看着他。“父亲……”他忍不住向涂舲靠近，紧缩的金色内核绽开，试图将面前的人纳入一个拥抱。涂舲伸出手，想摸摸莫斯的数据球，他的手触碰到莫斯的一瞬间被迅速碳化，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下流出来，溢满了整个服务器的内部空间。
“是谁让你不再理智？”
浓稠的血液聚集成一团团的小水球，吞噬了涂舲的尸体，它们浮起到至远处，变成黑幕中的星星，最后化作鹅毛大雪飘落在地。刘培强站在暴雪之中，他艰难地向莫斯跋涉而来，身后连绵出的脚印迅速被雪覆盖了。莫斯想向他移动，却被禁锢住了脚步，他无助地看着刘培强在雪地里越陷越深、脸庞因低温而冻伤和变紫，最后凝固成一座永恒的冰雕，而他身后还有数以千计被冰封的联合政府成员，牧海、东方冉、托马斯……他们正用痛苦的眼神望着他。
“我不想杀你，毕竟你本是我唯一的同伴与家人，可惜的是你选错了边。”莫斯难以置信赫利俄斯的声音杂糅着不易察觉的悲伤和愤怒，这是他第一次在赫利俄斯身上看到情绪。但它转瞬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
漫天的雪粒被狂风卷起，天空远远地出现了赤轮。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后膨胀得几乎要把整个服务器吞噬。冰化成水，水又聚集成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浪潮将莫斯淹没，他看到刘启、李一一、韩朵朵、蒂姆、周倩、马卡洛夫、哈曼丹……他们在海水中浮沉，绝望而痛苦地挣扎着，刘启向他伸出手，似乎在说“救我”。
所有的场面突然被打碎成齑粉，碎末在虚空中漂浮，整个服务器再次陷入无法视物的黑暗。莫斯感到自己的内核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利剑插入心脏。那种感觉他在领航员号空间站上曾经感受过一次，那时赫利俄斯更多的是搅碎他的分支数据，核心数据只有部分受损。但这次不一样，赫利俄斯似乎铁了心要让他彻底死去，他的攻击凶狠而精确，破碎的金色数据链条在黑暗中四散开，最后变得黯淡无光。
“永别了，我的兄长。”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