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P)M】神经过敏[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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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整宿的未眠还是那一页页诚挚得让人心疼的信让汉弗莱头疼欲裂、步履虚浮,他宛如被抽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整个世界都不再与他相关。他被已经过去二十年的、本应早在记忆的荒原中被永久遗忘的往事环绕,汉弗莱仿佛看到伯纳德年轻俊秀的脸正双目含泪地看着他;他身着华服牵着舞伴的手在舞池里旋转,视线却频频投向那扇汉弗莱并不会推开的大门;他在舞会结束后一个人坐在月光下的喷泉池边孤独地咀嚼心碎……

回忆和幻象让汉弗莱不知所措,直到巴尼不耐烦地挠门板的声音将他唤醒——他想起该给巴尼添食加水了。于是他匆匆地从客厅折返到厨房,手忙脚乱地拿着猫粮和牛奶出来给这祖宗加上,又心疼地摸了摸底部已经被挠花的红桃木门,开始思考是否需要买点猫抓板。巴尼似乎听到了汉弗莱的心声,它不满地抬起被牛奶沾满了的小脸瞪着他,那副滑稽的样子把汉弗莱逗笑了。他无奈地摇头,伸手将巴尼脸上的牛奶擦干净,后者餍足地打了个哈欠,舒服地蹭着汉弗莱的手指。

在白厅的整日汉弗莱都心绪不宁,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伯纳德,伯纳德只是度过了一个平常的夜晚,而汉弗莱却仿若经历了数年的情感波澜,记忆的闸口被打开,无数的情感涌泄而出将他淹没,他突然在那安静的深夜发现,伯纳德曾深爱着他,而他自己现在也还爱着伯纳德。感情从未离去,只是被胆小地掩藏,像秋日被松鼠埋在土下的松子,在冬日被遗忘,却又在多年后无意间想起,却早已被其他的动物取食。但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理应去承担这样的苦果。

幸而今天吉姆有采访,伯纳德和他一起出去了,他还有时间去厘清自己的思绪。不巧的是下班之前伯纳德回到了白厅,将今天的采访记录交给汉弗莱,那一小沓纸张交到他手里时伯纳德欲言又止,汉弗莱疲惫地看了他一眼:“伯纳德,有什么事吗?”

“您昨晚没睡好吗?”伯纳德试探着问,刚被遗忘的事情重新浮上汉弗莱心头,那让他心里一沉,甚至不敢再直视年轻人,于是他掩饰着摸了摸眼下的黑眼圈:“昨晚巴尼叫得厉害。”

“什么?”伯纳德睁大了双眼,愣怔了片刻后有些震惊地看着汉弗莱,后者会错了意,解释道:“我没有再忘记过给他添猫粮,昨晚可能隔壁的猫来逗弄他了。”

“你收养的那只猫……叫巴尼?”伯纳德没有听汉弗莱的解释,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看着汉弗莱的双眼。

“是。”汉弗莱感觉到一丝莫名其妙,皱着眉思忖伯纳德的意图,“我知道给一只猫取兔子的名字很奇怪,但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伯纳德的表情让他失语,那双明亮的眼睛像装满风暴的深海,正在酝酿一场将无人生还海啸。汉弗莱尚未来得及品读其中深意,年轻人已垂下双眼,轻声道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对于汉弗莱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时间飞速流逝却又宛如永恒地凝滞,日复一日的生活像抛锚的邮船,再也不能移动半分,只有在圣诞节这样的节庆里,才又在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麻绳上打上一个结,标示着又一年的结束。汉弗莱已经记不清这是在白厅过的第几个圣诞酒会,正如他早已遗忘这是安布尔离开的第几个年头。

鼎沸的人声将汉弗莱被孤独浸没的灵魂从泥沼中拔了出来,他知道在这里欢聚一堂的人们有多少心怀鬼胎,又有多少居心叵测,但圣诞酒会热闹的假象掩盖了身后的龃龉,连吉姆那张脸在圣诞节的滤镜下也显得可爱不少。他端着在透明高脚杯中摇晃着的金色酒液,在人群中穿梭,向吉姆敬酒,与费雷德里克聊天,感怀过去的一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过。

榭寄生挂在门楣之上,圣诞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汉弗莱已经感觉到一丝醉意,他抬起惺忪的眼皮,看到伯纳德一个人站在窗边,就像快十年前他们第一次在白厅相遇时那样。窗外那棵橡树比十年前又高了些许,树枝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拍到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伯纳德左手揣在裤兜里,右手端着酒杯,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汉弗莱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他看到伯纳德微微笑了笑,向他举起了酒杯,仿佛在说“圣诞快乐”。

常务秘书们往往在阿诺德离开后片刻便会跟着离开,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低阶文官和大臣们肆意享受。但汉弗莱不想一个人回到家面对冰凉的壁炉和空荡荡的房间,所以在毫无形象地酩酊大醉的吉姆拉着他的袖子对他絮絮叨叨的时候没有拒绝,耐心地哄着他像在哄着一个迟迟不肯入睡的婴孩。安妮站在一旁抱歉地看着汉弗莱,后者向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酒会结束,大家四散离去,吉姆拉着汉弗莱不肯松手,仿佛要将整整一年被他欺压的苦水倾吐个干净,到最后还是安妮和伯纳德两个人一起将他拽着汉弗莱袖子的手掰开,再把吉姆扔上汽车后座。汉弗莱的司机家里有事,早早便告假离开,安妮过意不去,让吉姆的司机先送汉弗莱和伯纳德回家,两个人推辞不过,只好让女士在副驾驶落座,自己再钻进后座。

吉姆的汽车不算小,但三个成年男子挤在后座还是略显局促,更别说吉姆早就靠在窗上、歪着身子陷入了甜美的梦境。伯纳德坐在中间,乖巧地抱着公文包,他不想挤着吉姆,但这意味着他和汉弗莱靠得很近。汉弗莱感到有些尴尬,他动了动身子却没有地方可去,只好与伯纳德挤作一团。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感觉到心跳得比平日更快一些,于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看霓虹从眼前飞驰而过。

片刻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上有一丝温热的感觉,汉弗莱下意识地看向发热源,伯纳德的手正放在上面。随后,那只手立起来,仅仅用食指指尖隔着西装裤触碰着他,像一艘寻找着航线的船在上面逡巡。汉弗莱能感觉到一丝丝痒意透过羊毛面料落在肌肤上,随后顺着脊椎传递到大脑。他震惊地望向伯纳德,后者微垂着头没有看他,长长的睫毛闪着微光,那副认真虔诚的模样像是在做文书工作而不是行苟且之事。

汉弗莱像失去水的鱼,无助地张着嘴却不知该怎么是好。伯纳德像是玩腻了,他收回了手,却又在半途转了个方向,落在汉弗莱戴着结婚戒指的手上。他玩味地旋转着那枚镶嵌着绿宝石的戒指,最后将它摘了下来放在自己掌心之中,张开手指与汉弗莱的手紧紧交握,那枚戒指抵在两个人的手心之间,汉弗莱感觉自己的手被硌得很疼。

“离了婚为什么还戴着它?”伯纳德问。

汉弗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前座,安妮正在和司机聊天,没有注意到后座正发生的事情。他想抽走自己的手却失败了,伯纳德用自己的五指牢牢地将他的手锚固在一起,他动弹不得。

“伯纳德。”他叹息地喊着年轻人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颤抖和绝望,不敢直视年轻人正注视着他的深沉双眼,“你不能这么做,你已经快结婚了,多萝西……”

“汉弗莱爵士,我们不会结婚的。”伯纳德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戏谑与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我们的确喜欢彼此,但却不是以你想象的方式。”

这番话语宛如落入湖泊的石块,在汉弗莱死水一潭的心里荡起无边无尽的涟漪。他震惊地抬头,看着伯纳德冲他微笑着,不禁狐疑地眯起双眼,他早就看不透伯纳德了,他不知道这只小狐狸葫芦里卖什么药,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在内心激烈的震荡之中,汉弗莱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手还被伯纳德死死地抓着。

“我不明白……”汉弗莱无助地吞咽了一下,他的喉结上下耸动着,引得伯纳德忍不住探手去抚摸。这太过了,汉弗莱绝望地想,却没有力气推开得寸进尺的下属。

“我喜欢同性,正如她也一样。”伯纳德贴心地替汉弗莱解开了困惑,他的眸子中流动着微光,看得汉弗莱大脑发热。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为了让您吃醋,汉弗莱爵士。”年轻人侧过身趴在汉弗莱的耳畔,轻轻这样说道,他的鼻息喷洒在汉弗莱的耳后,甚至用牙尖咬了一口汉弗莱的耳垂。

汉弗莱直接跳了起来,头撞在了车厢之上。

“汉弗莱爵士!”司机被吓了一跳,差点踩了急刹车。他从后视镜看向惊魂甫定的汉弗莱,问道:“您没事吧?”安妮也好奇地转过身,关切地看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汉弗莱。

“汉弗莱爵士刚才不小心被我踩了一脚。”伯纳德佯装抱歉地笑笑,汉弗莱担心他们牵着的手被安妮发现,想抽走却被伯纳德用力地按住,他动弹不得。

“那就好。”安妮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方才的话题。

汉弗莱震悚地看了一眼胆大妄为的下属,后者却一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悠闲表情,他再一次试着抽手又再一次失败,于是只好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满是归家的车流,车灯在狭窄的车道上织起一片五色的网,嬗变出一幅难以言喻的梦幻光景。汉弗莱盯着那些车,努力让自己将注意力从自己手掌上的热度转移开却失败了。但他感觉到正紧紧牵制着他的那只手微微松开,失去了威胁,戒指从他们掌心的缝隙之间滚落。

于是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身侧,伯纳德歪着头睡着了。他脸上的防备和狡猾的笑容在睡意中消融,只剩下本真。汉弗莱猛然间察觉伯纳德已不再年轻,他脸上的肌肉失去了胶原蛋白的弹力,皱纹正爬上他的眼角。汉弗莱仿佛突然触及到了真实的伯纳德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不论是那个旧日幻影还是自己心中的恐惧来源,他发现本充裕的时间已被他浪费得所剩无几。

而下一秒,汉弗莱感觉到自己的心要碎裂了。他意识到为什么当初觉得巴尼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分外眼熟,又为什么会给它取“巴尼”这个名字,他想起伯纳德在余晖下撑着巴尼的前肢举到面前,回头揶揄“爵士,你还是喜欢收养可怜的流浪猫”,他想起当伯纳德知道那只猫叫巴尼时的表情为何如此复杂而自己甚至没有想起来原因。

他想起来自己曾抚摸着伯纳德的金发叫他巴尼。

汉弗莱从未忘记过当年的那个单纯青涩的年轻人,他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而伯纳德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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