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P)M】口是心非(下)

到了周六下午,伯纳德穿好衣服在镜子前整理领结,汉弗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时不时从报纸上方瞄他一眼,看他正在做什么,又在伯纳德与他的目光在镜子中交接后板着脸把视线挪回手中的报纸,板着脸装作无事发生。伯纳德从镜子里看到汉弗莱的动作,故意问他:“汉弗莱,蓝色的领结好看还是黑色的领结好看呀?”

“不知道。”汉弗莱使劲抖了一下报纸,纸张发出哗啦的响声。

“你看看嘛。”伯纳德拿着领结走到他面前,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但汉弗莱能察觉出这只是伯纳德营造出来的假象——年轻人微蹙着眉头、撇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正在极力憋住自己的笑容呢。

汉弗莱不耐烦地将视线落在伯纳德举着的两个领结上,他是觉得蓝色的领结好看、活泼许多,毕竟在白厅的许多官方活动上,伯纳德总是戴着黑色领结,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但想到伯纳德是要出门见那个可能从大学时代就觊觎伯纳德已久的制片人,汉弗莱就心里上火生气:“黑色的。”

于是伯纳德把黑色的领结塞到汉弗莱的手里让他帮自己戴,后者本不愿意却又拗不过年轻人,只好一边嘟嘟囔囔唧唧歪歪一边帮伯纳德戴上领结,最后被伯纳德捧着脸“吧唧”一声亲了一口。汉弗莱很吃这套,满意地在心里哼了一声,愤怒的气焰也被浇下去大半截,表面上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们去吃什么?”眼见着伯纳德抹好头发开始穿鞋,汉弗莱问他。

“越南菜,名字我忘了,在伦敦西区,吃完饭正好去看戏剧。”

“我记得你对亚洲菜系不是特别喜欢?”汉弗莱硬邦邦地问,脑子里却宛如放烟花地想着:吃晚饭竟然还要去看戏剧?!他们怎么敢!

“不是特别喜欢,但时不时吃一下也挺好的,毕竟人家请客。”伯纳德拉了一下皮鞋后跟,站起身在镜子前扯了扯上衣,没有看汉弗莱。

“但是越南菜……等等,为什么是他请客?”汉弗莱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拉开大门,刚走出去的伯纳德听到汉弗莱状似自言自语的疑问,探头回来,佯装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说道:“可能因为他喜欢我吧!”随后在汉弗莱震惊的目光中“砰”地关上了大门。

随着伯纳德一起出走的还有汉弗莱的理智,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壁垒在伯纳德最后不知真假的话语中垮塌,变成一地稀碎。

汉弗莱尝试着去无视心里的惴惴不安却失败了,一想起伯纳德和那个不知姓名的制片人之间可能有一段自己不知晓的隐秘往事,汉弗莱便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打电话给巨人,想一起去吃个饭或者看看剧来缓解内心的不安,巨人却因为自己要陪妻子和孩子婉拒了汉弗莱的邀请,后者挂了电话默默将他拉入一周的黑名单。

剩下的时间汉弗莱在看报纸、看电视、遛狗之间度过,六点半的时候一个人溜达到外面吃饭,仿佛在人声鼎沸的餐厅中就餐自己就显得没那么孤独似的。回家的路上汉弗莱顺带着拐进超市买了点东西,他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前,努力回忆着伯纳德在厨房里到底放着什么牌子的黄油和香料,失败之后一怒之下将最贵的两个放进袋子里。

他慢悠悠地往回走,正好遇到伯纳德从一辆黑色的捷豹上下来,俯下身对驾驶席上的人笑着道别,直到捷豹慢慢加速驶离,黄色的前灯照亮站在一边儿的汉弗莱,伯纳德才看到他。汉弗莱的目光追随着那辆车,透过未关上的玻璃窗,他勉强瞄到了驾驶席上的人。与想象中戴着眼镜、略微腼腆的制片人形象不一样,那竟是个有着肱二头肌、运动员体格的男人,那个形象过于异于常人,汉弗莱瞬间回忆起当时自己坐在录音室里,角落里是有这么一个人,那时他还以为那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人是BBC的安保人员或是谁的司机,没想到竟是制片人之一。

“阴谋!”这个单词大写加粗挤在汉弗莱的脑子里,他无视了想上前替他接过购物袋的伯纳德,气鼓鼓地打开门脱下外套,本想重重地将袋子扔在桌上又担心摔坏玻璃制的香料瓶,最后还得自己收拾,只好轻轻放了上去。

汉弗莱生气的样子在伯纳德看来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他知道汉弗莱等着他去道歉,再不济哄哄也行,但伯纳德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毕竟明明是自己帮了他,他连句“谢谢”都没说,还莫名其妙甩脸色。伯纳德想起自己那些已经婚育的同事谈到过,小孩儿哭闹可能并不是生气或伤心,只是想引起父母的注意力,只要不搭理,他们觉得索然无味过后自己就好了。伯纳德深以为然,并且认为这个理论用在汉弗莱身上也非常合适,便假装没有看出来汉弗莱不开心,还一个劲儿地夸自己的同学。

“……虽然我不记得他了,但是聊着聊着发现我们还是有很多共同话题呢,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汉弗莱。”伯纳德最后总结道,他戳了戳汉弗莱因妒火和怒意同时烧灼而鼓胀起来的双颊,被汉弗莱一巴掌拍开,“我总不能不赴约吧,明明帮了忙还说他请吃饭,出于感激我也得去呀,不然就跟那种受了善意不怀感激、谢谢都不说的没礼貌的人一样了。你说呢,汉弗莱?”

伯纳德话语里明显的调侃让汉弗莱脸上挂不住了,气得回了房间。伯纳德紧紧跟着他,在汉弗莱想关上门的时候用身体卡住了门,两个人僵持了片刻,直到伯纳德说汉弗莱弄疼他了,汉弗莱才挫败地松手,让伯纳德进门。

伯纳德知道汉弗莱已经被自己惹急要咬人了,便不再调侃他,坐在床边看着他,等他自己惹不住了说出口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在心里倒数了一分钟,汉弗莱果然开口了:“我是被他陷害的!”

“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能乱讲,更何况还是别人帮你把母带弄出来的呢。”伯纳德为汉弗莱的恶意揣测感到好笑。

汉弗莱冷笑一声:“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陷害我的同时还能给你卖个人情。”

伯纳德强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他陷害你能有什么好处?他又不不是公务员。”

见伯纳德还在替那制片人说话,汉弗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选择关了灯躺进被窝,背对着伯纳德来默默表达自己的抗议。

过后的几天,伯纳德就跟没事人一样吃饭上班,汉弗莱看起来也消气了一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让他更不开心的事,自那以后,伯纳德隔三岔五地就出去和别人吃饭——当然他承认,也是因为伯纳德叫他出去吃他总是推脱和其他同事有约的缘故。

但那不是伯纳德在录音带事件后还总是和制片人的原因。当汉弗莱和巨人从夜晚的剧场中走出来,路过一扇透着屋内暖黄灯光的落地窗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后,他的脸色一下变了。伯纳德和制片人相谈甚欢,没有察觉到汉弗莱正从这家店前走过。汉弗莱绝望地想,可能正是自己亲手将伯纳德送到对方手里的。

回到家,汉弗莱开始仔细琢磨自己该怎么办却没有头绪,他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伯纳德在迁就自己,伯纳德宽容地原谅了他的固执和坏脾气,却终于在最后忍无可忍决定离开他。汉弗莱尝试着去挽回这段关系,伯纳德回家后他忸忸怩怩地向他道谢,伯纳德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什么?”他问道。

“为了……”汉弗莱吞下了略显肉麻的“为了一切”,转而着墨在伯纳德曾指责他不知感恩的那件事上,“为了帮我解决录音带。”

“那都一个月以前的事了。”伯纳德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也未免太晚了一点。”

伯纳德半认真半调侃的话宛如一记重锤砸在汉弗莱心上,他将其理解为一切都晚了,不论是这句道谢,还是其他的什么。

汉弗莱留了个心眼,他发现伯纳德与那位制片人的联系甚密。两周以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周六下午,伯纳德又一次出了门,而汉弗莱开始收拾伯纳德的衣服——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自己被抛弃,于是在伯纳德抛弃他之前,他决定先发制人,让伯纳德自己走。

行李箱放在卧室里,他正襟危坐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发呆。门廊处一点点动静都能让他的心一沉,尽管那只是风吹动门板的声音。傍晚,汉弗莱等待的人终于开始转动门锁,伯纳德身上裹着雨水的气息走了进来。

“伯纳德,我有事给你说。”汉弗莱看着伯纳德一脸高兴的样子,心里更是愤怒、妒恨和难过的情绪交替出现。

“等会儿说,汉弗莱,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伯纳德得意地冲汉弗莱眨眨眼睛,丝毫没有察觉汉弗莱复杂的情绪。他从怀里抽出一个录像带塞进放映机,打开了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和伯纳德长得很像的年轻人正抱着小狐狸唱歌的场景。

“这是……”汉弗莱有点迷惑了。

伯纳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不是说之前最喜欢看Basil Brush吗,可惜停播了,母带也被BBC销毁了大半。上次我给我同学提起这件事,他说帮我找,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最后转录成一张录像带。”

汉弗莱的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惊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完全与现实背道而驰,伯纳德不是为了离开自己,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

“不过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儿童节目呢。”伯纳德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因为他长得很像你。”汉弗莱感动不已,把伯纳德拉过来亲了一口,他为自己对伯纳德的臆测而感到内疚不已。伯纳德为这个回答感到满意,扑到汉弗莱身上吧唧一口,站起身准备去卧室换上家居服却被汉弗莱匆忙地拉住了。

“等等,你待会儿再去。”汉弗莱心虚地笑了起来,“我,我先去收拾一下卧室。”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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