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姆斯小德

Chapter 3

Merlin在医院静养的这段时间里，Harry回了一趟Merlin的家。他们在确定关系后不久便在这里同居了，而现在Harry需要做的便是抹去他曾在这里存留过的痕迹。

他将自己的私人物品全部打包好放进箱子里，消失了大半物品的房间里显得空落落的，像是Merlin那被清空的记忆一般，里面所有有关自己的痕迹都湮灭在了空气里。Harry摘下墙上挂的两个人的合影——Merlin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此颇有微词，他认为将这样私人的东西暴露在大家的视野范围内非常不体面，也许换做风景油画会更好，而Harry将其归结于Merlin只是有些害羞。相框挂了很久，取下它时能看到时间在墙上留下的印记。那块颜色稍浅的形状刺得Harry有些眼睛发酸。

“你不必这么做。”同Harry一起前来的Lancelot劝阻道，“也许这会让Merlin尽快地恢复记忆。”

而Harry却只是轻轻摇摇头。他的确这么自私地想过——留下自己所有的物品，将自己强行塞入Merlin的私人空间，让他避无可避，无从逃离。可是随后他便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摒弃了。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此时的Merlin正处在一个毫无安全感的环境之下，而他原本就十分注重自己的私人空间。如果自己想要强行撬开那扇通往城堡的锁，最后的结局只可能是珍贵的锁芯被自己的蛮力破坏。

Harry慢慢踱步在Merlin的房间里，他步履缓慢，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正在自己最后的记忆里怀念和攫取。Harry将盥洗间里自己的清洁用品拿走，并将自己落在浴缸里的几缕头发捡了起来。他打开冰箱，拿出了所有自己热爱而Merlin无法忍受的食物。他走进卧室，将藏在枕头和抽屉里的特殊用品全找了出来扔进了箱子里。他纤长的手指滑过书房里那张原木书桌，将上面的合影一并扫落进地上的箱子里。最后，Harry犹豫了几秒，还是将一个相框重新拿了起来。

那是两个人在大学时候的合影。Harry搂着Merlin，微微侧向他的脸庞露出灿烂的笑容。而Merlin看着镜头，表情稍稍有些僵硬。他们的身边站着笑着闹着的同学们，草地上是泼墨般大片盛开的鸢尾花。

那张照片里凝聚着的是两个人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和灿烂时光，是在黑暗与寒冷中能一遍遍汲取阳光和温暖的神奇力量。Harry轻轻摩挲着照片里Merlin那时尚且带着一丝婴儿肥的面庞，将它轻轻摆在堆满Merlin文件的桌面上。

这是自己在路上遗留给他的线索，也许他会因此想起来一点什么。Harry掩上书房的门时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他希望Merlin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顺着Harry留下的一点点面包屑最终找到通往城堡的路，而自己会站在尽头，伫立在漫长的时光里等着他。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轻轻掀起窗帘的裙角。冬日温暖的阳光被窗棂切碎，斜斜地落在照片上两个人稚嫩的面庞上。没有了Harry的房间像是突然被抽取了生气，只剩下无尽的寂静胀满了整片空气。

Merlin还在医院里呆着的一段时间里，只要不出任务，Harry每天都会按时到病房报道。起初Merlin对他的到来感到很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过多地占用了Harry宝贵的时间，这让他有些愧疚，而Harry却执意留下来，他表示多和曾经熟识的人交流会对病情的好转有所帮助。

“这是医生告诉你的吗？”Merlin靠在枕头上，病床的上半部分升起一个刚好合适的角度，能让他舒适地半坐着。他微微斜过头，半眯着眼睛看向Harry，那双绿色的眸子里微微映射出的阳光让Harry的借口显得毫无说服力。

“大概……是的。”Harry干巴巴地回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上一本日记的书脊。Merlin注意到了身边人的细微动作，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即微微挑了挑眉：“这是你的作品？”

Harry手指轻轻一抖，翻到了其中的某一页：“是的，这是我年轻时候写给——写的一些诗，也许我可以为你读一下？”Merlin没有说话，他将头转回去，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默认了Harry的行为。后者沉默地等待片刻，见Merlin波澜不惊似乎已陷入安眠的面庞，低声轻轻吟诵起来。

这让他想到了尚且年轻时的彼此。也是在一片璀璨的阳光下，他穿戴得整齐而繁琐，像是要赴一场盛大的宴会般站在树荫里对Merlin念着那首诗。那些诗句的语言尚未经过时间的锤炼，年轻青涩得宛如还未熟透的果实，晶莹剔透，尝起来却酸溜溜的。他想起那时读完诗歌的自己紧张地看着面前的Merlin，后者表情十分认真地看着他。Harry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已经做好了被接受并凑上去吻他的准备，而Merlin的回应却让Harry的动作停滞住了。

“酸。”Merlin简明扼要毫不客气地回复着，他将Harry手中的纸拿过来——上面还喷了香水——他微微地皱起眉头，“这种情书是不会得到女孩子青睐的，你来找我真是明智的选择，也许我能帮你稍微修改一下。”

而后的漫长下午，两个人一起盘腿坐在草地上，Harry的肩膀轻轻靠着Merlin的。Merlin认真帮他斟酌着词句，告诉Harry该怎么架构句子会更好。Harry心不在焉地哼着，他的目光落在Merlin惯常操作着电脑和各种机械的纤长手指上，看它们握着钢笔在柔软的纸张上写下漂亮的字迹。他的视线逡巡在Merlin微皱眉头的认真侧脸上，直到后者察觉到那灼人的目光向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眼色，他才慌忙地将目光收回去，装作正认真地听着Merlin的文学指导课。

Merlin似乎并不排斥Harry给他念诗的这件事。他说这样甚至能帮助他入睡——Harry无法肯定这是对自己的赞赏还是讽刺。有时候Harry会给Merlin讲讲过去的故事，后者总是对这些很感兴趣。他没有挑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微微提出暗示，但是Merlin却毫无反应，这让Harry充满了挫败感。更多的时候Harry什么都不会做，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和Merlin各干各的事——就像以前在一起的绝大部分时光那样，他们都曾无比享受着这种不被打扰的陪伴。

在医院又观察了一周后，Merlin出院了。他的外伤已经基本痊愈，虽然失忆症状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医生建议适当的工作对病人的康复有好处，于是Arthur给Merlin安排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来完成——毕竟现在的状况无法让他胜任之前的绝大部分任务，更考虑到如果Merlin的记忆不恢复，让他参与涉及机密的工作会给整个Kingsman带来安全隐患。

Arthur将Merlin的办公室换到了总部的一个清净的角落，这样便免去了人来人往的打搅，也能降低他受到不必要信息的干扰。Merlin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挪了个窝——除了那些机密文件被Arthur悄无声息地拿走交给其他人处理了。Harry曾造访过Merlin的办公室，他站在玻璃窗的外面，看着Merlin挺拔的身子背对着他。他手里拿着一些纸张和相片，过远的距离让Harry没办法看清那上面到底是些什么内容。

“偷偷摸摸地站在外面，像个站在门外妄图表白却羞涩不敢上前的高中女生。”Lancelot的声音在Harry身后响起，后者像是被逮住干坏事一样吓了一跳。

Harry转过身，不满地看着面前穿得无比招展的人。“而你像个到处求偶的花孔雀。”Harry毫不留情地讽刺着，Lancelot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话：“可是我追到Percy了。”他呷了一口杯中的酒，得意地冲Harry眨眨眼睛，“可是你，花了那么长时间把Merlin拐到手，以前的努力现在又打了水漂，你还在这里犹豫不定。如果Merlin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你是不是还要再重新追个十几年？”

Harry烦躁地挥挥手示意他并不想和Lancelot继续这个话题。“你不明白。”他摸了摸脸，“我不能逼他逼得太紧，但是我也不是傻瓜，我知道该怎么做。”

Lancelot耸耸肩，一点不也相信地看了Harry一眼便晃悠走了。Harry在门口静静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轻轻敲响了门。

陷入沉思的Merlin浑身一僵，迅速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第一格抽屉。Merlin从来没有在Harry面前打开过这个抽屉，这一直让Harry对此充满了好奇。

“好奇害死猫。”Merlin曾轻描淡写地对觊觎他抽屉的Harry说道，后者打了一个寒噤，瞬间打消了趁Merlin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一看的念头。也许是他一些见不得人的照片？Harry天马行空地想着，比如因任务需要的女装扮相？或者是一些机密的间谍资料？他摇摇头将这些不靠谱的想法甩到了脑后。

Harry走了进去，余光瞥到照片被夹在了抽屉外，露出一个小小的角。注意到Harry的目光，Merlin不动声色地倾过身挡住了它，他开口将Harry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上：“Galahad，请问您有何贵干？”他像其他所有骑士一样称呼着Harry的称号，这让Harry微微有些不甘心。Harry将目光重新收回来，却在看向Merlin那双平静而陌生的眼睛的时候舌头又不争气地打结了：“没，没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新办公室怎么样，如果有什么不妥我会帮助你上报给Arthur.”

“Kingsman的外勤特工还分管这一块？”Merlin颇有些意外，“这还真是……体贴。”

“不，这只是我自愿揽的任务罢了。”Harry耸耸肩。

“我没有什么意见，这里很好，我很喜欢。”Merlin回答着，“安排的工作也能恰好填满我的生活，没什么需要改变的。”

“那太好了。”Harry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了。”他走向门口，在Merlin无声地注视中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待整个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后，Merlin转身打开了抽屉抽出那张照片。他皱着眉盯着它，最后还是摇摇头，将它放了回去。

其实Harry曾经反对过这样的安排。他认为这对Merlin的康复没有一点好处，不如让他出去休假放松神经——而自己会陪着他，帮助他慢慢捡回那些遗落在未知角落的记忆碎片。

“我没办法接受这样清闲的生活。”听到Harry和Arthur争论的Merlin皱着眉对走出来的Harry说道。他交叠着双臂，不赞同地看着Harry，“我不知道你之前和我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但是我不希望你现在干涉我的选择，先生。”

那句疏离的先生让Harry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吞了下去。

“好的，对不起。”Harry轻声道歉着，看着Merlin转身离开。他还是穿着以前常穿的那件深色的套头毛衣，把自己上上下下打理得干净整洁，全然不复几周前从昏睡里醒来时的憔悴模样。唯独手里缺少的板子彰显着Merlin还处在失忆中的这个事实。

Harry手捏着眉心发出轻轻的呻吟声。这还真是道阻且长啊。他默默地在心里想着，随即淡淡地叹了口气。

抱歉久等了！！